⚠️警語:此為內容純屬虛構之衍生作,與現實世界之名字、角色、組織與事件無關。自創審神者中心。
⚠️兼審注意 [香草集] 07 [察] 2216 本丸 春 原來審神者也是個女人。當然他本就知道審神者是女性,這種辨識男女的內建本能和泉守自然也有。他過去只把對方當成自己服膺的對象、當成戰友,可以天南地北,可以在戰場上看守彼此的背,但近來某種難以言喻的心思油然而生,揮之不去,讓他意識到對方也是名異性,光是站在一起就會產生奇妙氛圍的異性。 審神者並不是男人普遍會喜歡的類型。他沒有女人被開藥般指定的嬌媚,狹長大眼讓他看上去有些難以親近,連聲音都比多數女子低沉。雖然有著清秀面龐與白皙肌膚,比起許多女子的柔媚神態,他更多的是剛直質樸,像個充滿正氣的鄉下好漢。 也雖然有些剛氣,他的手宛如透玉,雙足小巧,偏薄的雙唇總能說出許多讓他顯得具有書卷氣的話而且毫不造作,他缺乏許多讀書人特有的刁蠻高傲,對沒怎麼讀過書的武人從不輕視。 審神者在加入政府前還是大學生,一個二十多歲、未曾婚嫁更沒有任何後代的女性大學生,這是來自幕末的和泉守連想都不曾想過的。他這把刀打造完成時日本最早的大學也才成立不到十年,就連到了一九三零年代只有百分之一的女子能接受高等教育。於是儘管薩利說其實考上大學並不困難,也雖然有許多大學生相當努力,還是有不少人過著混吃等死的日子,還說他其實很普通,除了魔法一無是處,和泉守還是深刻的感受到他們之間,時代與知識量的距離。 審神者說他來自一個學歷至上的時代,誰都可以上大學,但國立學校競爭者眾,考取名列前茅的大學更是難上加難,許多人為了考上好大學戮力拼搏,密密麻麻的考卷、刁鑽的試題、體罰挨罵、超時補習、大量的背誦與記憶是多數人兒少時期的回憶。 難怪審神者感覺讀過很多書的樣子,和泉守心想。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質,薩利並不多話,並不咬文嚼字,更不會特意炫耀學問,說些別人不懂的話然後自視甚高。他不是那種非常「活在當下」、常因週遭事物而熱血沸騰或容易跟著群情激憤的人,比起幕末那些極度容易激動的志士,審神者可以說是相當冷靜,表情與態度甚至有些冰涼,或許那就是政府官立於普通人類與歷史之上的區別吧。 但審神者不是不會生氣,並非因為缺乏原則而圓滑鄉愿,他也會批判甚至嘲諷,那些一針見血、富有說服力又善於雄辯的話語從薄唇裡抖落而出,猶如珠玉卻鋒若利刃。他的生氣是涼的、金屬般的,他不曾咆哮,不會戰吼,只是平靜的手刃仇敵,然後打道回府。 薩利對時間溯行軍沒有個人仇恨,對於這類妖怪他並不視其為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是當成垃圾污染般清除殺之。雖然埋怨過溯行軍麻煩,他不曾用什麼色彩繽紛的話語咒罵或羞辱,甚可說他對這類妖怪沒有惡意,溯行軍只是他們必須掃蕩排除的危險而已。收拾完畢就為大家檢查治傷,帶回到本丸,然後洗澡吃飯。 審神者的行事作風讓和泉守覺得他冷靜而真心,無論是刀劍男士或狐狸都待之以誠。他缺乏舊時代涇渭分明的階級觀念,樂意與大家平等互信,反倒是尊他為主的刀劍男士在原本時代的記憶讓他們不習慣與上位者暢所欲言,碰見時只要簡單問候即可,沒有繁文縟節,連服飾、排場、飲食都沒有位階之分。 但即便如此友好的主人也有暴虐的一面。他砍下昔日同窗的慣用手,還對之施以咒令使其無法接上義肢,還阻斷申請補助的可能,因為那同窗在幼時蓄意折斷了他的雙腕。儘管意外魔法的觸發讓薩利一夕康復,他不曾忘記也無法原諒,於是在成為審神者後回到過去加以報復。 對於憎恨的人,他善於製造恐懼。他對那位同窗放出預告,卻不告知確切時日;回到小時候,隱身把對方惡行全數拍下然後用以要挾;長大後的薩利看著幼少的自己,比起出手相救他選擇旁觀,然後在對方忙於工作育兒時還以重擊。 雖然不會主動提起,他不介意坦承自己的仇恨,他的仇恨是攤在陽光下的,不是陰冷蠕動的,他不把那些人的名字視為禁詞,而是光明正大又冷靜的保持憤怒。 審神者不在意一個能夠穿越時空、受過戰鬥訓練的政府官針對一個普通人類會不會勝之不武,不在乎一個幾乎蛻變為神明者懲處凡人是不是過於雞腸鳥肚。他自然知道私刑不是正義,也知道那是犯罪行為,但他仗著自己身為被現世遺忘的失蹤人口、實為能夠在時空間自由跳轉的政府巫師而不以為意。他並不驕傲,也不覺得慚愧。 他在降下處罰時沒有肉眼可見的憤怒,只當作是完成一件拖延已久的事,隨後買了許多滷菜水果帶回本丸與大家分享,好像毫不受影響的回到日常生活。 而和泉守作為一名刀劍男士,還是刀時就被用以砍殺不少反對陣營的人,因此他不覺得審神者殘忍,還因為審神者幼少時被硬生生折斷了雙手,認為只砍去對方的慣用手已經給予之相配不上的仁慈。 審神者與和泉守不同,不懂俳句也沒有心思讀詩,無論看到多麼美好的風景都不曾想吟詩一首,不習慣華麗鮮豔的服飾,而總是穿著低彩度、設計簡單的西式衣裝。 審神者能變成一條毛茸茸的黑色大狗,有時會以狗的姿態在本丸晃來晃去,憑藉動物、還是人類最好朋友的形貌讓不知情的刀劍男士們撫摸舒壓。大家都喜歡這條沒有攻擊性還份外聰明的大型犬,審神者為了不讓大夥尷尬,於是沒有告訴他們那隻狗就是自己,也要知情的、在政府時期就認識的和泉守與山姥切長義保密。 審神者總是視他為摯友,很多事情都能自在談論,薩利喜歡吃什麼、不吃什麼他都知道,就連私下議論誰的不是,也是薩利能放心和他吐露的話題。審神者並沒有心心念念想要成為武士,這個時代也不存在著輔幕倒幕,並不為國家元首或地方勢力,而是為時間的穩定性而戰,從根本上和前主就是不一樣的人。 對於這位主人他沒什麼好挑剔,但如果撇除主從關係,或是任務及身份的特殊性,單純把對方當作異性看待,他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受。 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可不希望審神者對別人產生愛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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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語:此為內容純屬虛構之衍生作,與現實世界之名字、角色、組織與事件無關。自創審神者中心。
⚠️兼審注意、活擊審間接出沒注意 [香草集] 03 [盾] 2216 本丸 夏 薄霧如紗輕輕降落在後山的參天古木,越遠處的樹木是越淡薄的水色,枝葉繁盛遮住尚未完全升起的陽光。綿延草地青翠,苔癬覆蓋坡地延伸至水邊,早晨的空氣沁涼,林裡偶有鳥類啁啾,伴隨著堅實木刀撞擊的鏗鏘聲響。 「右、左!守好左邊!門戶大開了喲主人──回擊!好!」 不如那紅衣灰袴的武士一派輕鬆,揮刀進攻同時喊著提醒與指令,受他指導的審神者,一個來自相對承平的時代又缺乏運動才能的人,這時政府的官員,薩利,為了跟上對方強實的刀法早已感到雙臂沉重如鉛,薄胸因喘氣而劇烈起伏,雙腿為了應付緊湊快速的步法而顫抖不已。 和泉守兼定指導他完全游刃有餘,審神者,薩利想著。 他二十多歲加入政府,在每日的魔法學習之上,請求和泉守教他學武,本就缺乏運動天賦的他更沒有從小開始的優勢,無論是體能鍛鍊或刀法學習都吃力不已。即使已經六年有餘,也確實在和泉守的教導下進步不少,比起那些自幼習武的人,他還是不怎麼擅長武功。 薩利做為一名巫師,主要的戰鬥方式還是仰賴魔法,而即便待在政府時是以殺陣禦敵的魔法為學習主軸,如果缺乏體能訓練、靈活肢體與應變能力,容易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左支右絀甚至丟失性命。 每日八小時的魔法課固然多有實作,理論的聽講也不可或缺,魔法資質優秀的他依然需要大量練習才能將每項招術練至得心應手並應用於戰鬥,他接受老師講習時幾乎都是在書庫坐著的,只有程度較為進階時才能在實戰課活動筋骨。 而那代號「活擊」、少年樣貌的政府官,薩利的老師,雖然能輕鬆的奔跑跳躍在屋簷牆壁與山巒之間,他的強項主要還是在於魔法,對武術儘管有所涉獵也能贏過大多數人,比起天生內建武功的刀劍男士還是略遜一籌。而由於槍砲飛彈與機器人等軍事科技多與魔法濃度過高的政府成員相斥,為了避免不可挽回的意外發生,縱然從原生時代來到二十三世紀初,薩利的學習還是集中於相對傳統的魔法與武術。 休息片刻,薩利重新拾起木刀,開始新的一輪練習,但由於體能遠不如對方以及方才疲勞的堆疊,不一會他已經喘氣連連,肩臂痠麻,步法紊亂。倏忽間他腿上一勾、腳下一空,晨露霧氣濡濕的草地與生苔的岩石讓他猛然一滑,正要栽進溪裡時和泉守迅即搶上一步攬住,把他扶穩了才敢鬆手。 「⋯⋯居然絆我。」嘴裡這麼說著,但審神者不是真的感到不滿。他擺擺手消除一身淋漓大汗,也為對方去除衣上的灰塵與鞋上的泥土,在和泉守示意今早的練習到此結束之後。 「戰爭中沒有什麼是公平的喔,而且你累了,再繼續下去只會受傷。」和泉守笑道,豪邁一坐,木刀擱置一旁。風掃般的如緞長髮微微飄揚,臉型五官強如鑿刻,深青色的眼眸淨若湖水。 那青年巫師膚如白玉,雙頰紅如海棠,大而狹長的眼睛與平坦的胸為他添了幾分剛氣,柔和流暢的臉部線條與身體則完全顯示其身為女性的事實。 薩利仰頭,懸起瓶子直灌水,一時喝急了不住別臉掩口,嚥下後連咳了幾聲。 「別那麼急啦,又沒人跟你搶。」 薩利橫眼,沒有說話,陷入一段舒適的沉默,他們不必總用話語填滿相處的時間。 與和泉守相處,審神者幾乎不感到壓力。他不覺得自己必須在對方面前時時表現完美而過於謹言慎行、過於拘束而壓抑不已,離開對方的視線範圍後才能長舒那口不自覺秉著的氣。 那是和泉守與老師讓他感受的差別所在,他對那學高為師身正為範的老師自然是一百萬分的景仰,雖然老師性格隨和,常掛著淺笑,薩利總覺得他不是那麼容易親近,他感覺老師的笑是和善的、為了避免看起來總是板著臉的、為了讓嚴肅的學習氛圍不那麼正式而擺出來的笑,善意卻有些刻意。他的老師沉穩內斂,文靜而剛直,嚴格而不苛刻,善解人意又堅定不移的樣子讓他總會下意識的拘謹起來,時時留意著自己的姿態言行。他喜歡著老師,崇敬著老師,正因如此他在老師面前總是過於緊繃,連假日無事時也無法放鬆。 而和泉守是個能讓他感到自在的人,儘管還不到無話不談,他們比起主從更像不必拘謹的朋友,可以自在的並肩踞坐,躺在草蓆上枕著手臂談天說地,能口無遮攔的說些垃圾話,也能正經認真的商議公事,在戰場上照看彼此,為對方揮刀擋箭。 出於崇拜與嚮往,他不介意在老師面前永遠拘謹肅穆,也儘管這形容有些濫情,他甘願一輩子當老師的護衛犬(他是真的能隨心所欲的變成一隻大狗)隨侍在側,但對方並不需要。比起一般現世淡泊甚至對立的師生關係,他們有著遠遠超乎常人的情義與連結,但也僅此而已。對於老師,薩利永遠只是後輩,是孩子,無論現在的他打下多少勝仗,他也只是老師引以為傲的學生、並列為政府官的夥伴而已。 雖然早就放棄了感情,早就做好了永遠獨身的準備,大學時投身課業,加入政府後更是專注於魔法與武術,後來建立了本丸也上了軌道,他還是希望被喜歡,想要被想要。即便老師從來就不是他的戀人,他還是覺得自己像隻棄犬,像隻被踹的狗,垂著尾巴失落的離家,不抱希望的尋找溫暖燈火。 「啊、主人你怎麼了?」 聽到聲音有些慌亂的和泉守,審神者才從赫然想起旁邊還坐著個人。竟然就在他面前紅了眼眶,薩利蜷起身子,把臉埋進環抱著的雙膝,他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泣不成聲。 「你是因為我剛剛絆你生氣了嗎?我只是看你累了所以想結束訓練而已,對不起,再也不會了,你別氣,拜託你嘛──」 「我⋯⋯我只是有點想睡。」屈膝而坐的審神者穩了穩聲音,不肯抬頭。 和泉守皺眉顯然不信,但也沒有立即拆穿:「那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下?」 薩利搖頭:「大家應該都起床了吧,我這個主將跑回去睡好像不太好⋯⋯。」 沉默之中突然唰啦一聲,薩利不顧氣泣顏連忙抬頭,發現和泉守居然扯下自己身上真朱紅的着物,甩了甩鋪在露霧潮濕的草地上:「那就在這裡躺一下吧!」 「兼先生,你的衣服⋯⋯你沒穿襦絆或肌著啊。」面對如此豪爽的同伴,審神者不禁瞠目結舌,又因為對方只穿了一件灰袴遮住下半身,趕緊別開目光。 「練劍很熱耶,如果你不在的話我會直接光上身啊。」他理所當然的說。 相較於出陣服的層層疊疊,和泉守平時在本丸只會穿一件紅色着物,搭配角帶與袴,有時在裡頭加一件黑色無袖緊身衣和股引(褲子),有時連本該用袴綁帶繞著、用袴止插著的角帶都省略,和服加袴就算著裝完成。 望著那件攤開鋪在地上的衣服,審神者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他不想辜負對方的好意,但另一方面,直接睡在人家的衣服上,那個人甚至還光著膀子坐在旁邊,說有多彆扭就多彆扭。 「沒關係,你就睡吧!」和泉守倒是毫不在意,大手比出一個「請」的手勢。 「唔⋯⋯那麼謝啦。」掙扎了一下,因為實在過於疲憊,薩利決定讓休息的必要性勝過羞恥心,爬上去蜷起身子閉上眼睛,還不忘留意不讓雙腳弄到衣服。 他本身是淺眠的人,不易入睡,為了安全感他會把床放在房間角落,儘管沒有蚊蟲他還是用蚊帳圍起以創造一個小空間,旁邊還有給自己的狗床和大紙箱,此時的審神者卻很快在開闊涼爽的室外沉入夢鄉。 睡意朦朧之間,安穩的味道中,他蜷伏依偎抓著棉布,感覺自己就是隻大狗,在流浪街頭後終於找到永久的棲身之所。 *** 「和泉守,你跟主人有在一起嗎⋯⋯原來你那麼喜歡黑吉啊?」歌仙兼定知道審神者有時會在早晨接受和泉守的劍術指導,有事報告的他於是前往後山樹林。沒看到審神者,倒是看到和泉守與本丸的狗狗,黑吉,躺在和泉守的衣服上。 「什麼黑吉,那是──」和泉守正要糾正時忽然想起除了他和山姥切長義,其他刀劍男士對於這條偶爾出現在本丸的大黑狗就是審神者的事實一無所知。當時一群人興沖沖的說要幫狗狗取名字,最後因為牠一身蓬鬆鬆的黑色長毛就為之定名「黑吉」,擅長手工的燭台切還做了條項圈為牠寬鬆的戴上。 「沒事。」和泉守苦笑兩聲,他可沒注意到審神者什麼時候變成了「黑吉」,可能是遠遠聽到歌仙腳步聲時,為了避免引起誤會而趕緊變成狗的吧?一方面他必須承認薩利反應快速,另方面這樣他不就變成了為狗脫衣的怪人了嗎?從歌仙怪異的眼神來看,肯定是這樣! 但望向那沉沉睡著的黑色狼犬蜷成一球、把狗鼻子埋進那厚厚一叢的尾巴裡的模樣,算了,和泉守心想,別人怎麼想就隨他去吧。 ⚠️警語:此為內容純屬虛構之衍生作,與現實世界之名字、角色、組織與事件無關。自創審神者中心。
⚠️兼審注意 [香草集] 02 [鎖] 2217 本丸 春 薄暮如鳳凰翅翼低垂,空氣清明,樹木蔥翠,枝葉層層交疊在琉璃綠水中倒映,河石青苔遍布岸邊,草地綿延。坐落草坪中心,寬闊的木造建築群已點起明亮鵝黃的燈,燈光灑落在木質沿廊與石階,宛如夕陽下熠熠生輝的池水。是在這裡,許多不同時代的刀劍被審神者從漫漫歷史中蒐羅而來,以現世巫師無法想像也不可企及的變形術化為男士齊聚一堂,在這結界壟罩庇護的領域之內共同生活,輪替出戰。 遠離主建築群的審神者與和泉守臨風而立,薩利凝聚魔法,默默施咒對空劃出道道銀光,對防護結界進行慣例的檢查,被他暱稱為兼先生的和泉守候在一旁。是全然的信任讓審神者對身為男性的和泉守毫不忌諱,遠離人群與對方獨處也能感到輕鬆。 確認本丸的天經地紋與結界網正常運作,薩利身子一旋,如緞黑髮隨之飄逸,面對和泉守道:「我戰死後,老師和花丸會接手本丸,已經和局長談妥了。」 面對沒有太多表情,像在談論天氣般談論自己的死亡的審神者,那來自幕末的劍士不禁蹙眉,覺得未免也過於不吉利:「主人你別這麼說,你才不會死,我們一定每次都會生還,一起回來的。」他說得懇切,耳邊卻響起了槍砲的轟鳴聲,彷彿看到前主中彈倒地,自己由審神者帶著穿越時空,站在高崗目睹早已發生卻也正在發生的一切,見證一個時代結束,一代武士星殞。 「我是一定會死在戰場上的,」審神者答道,微微舉手制止正要反駁的對方:「我是巫師,又接受了政府改造,既然能避免老病意外等死法,剩下唯一終結生命的方式就是在戰場上犧牲。」看著和泉守擔憂的神色,又道:「都已經得到了許多特權,就這麼在殺陣時死去也沒有不好,啊、又不是現在就死掉,不要那麼愁眉苦臉嘛。」 和泉守皺眉,微微張口又闔上,過了半晌才道:「土方先生那個時候勢如風雲,時局動盪,想成為武士奮力一搏,看看能走到哪裡、爬到哪裡,可是主人你是來自承平時代,那個叫做臺灣的國家吧?為什麼要選擇離家征戰?」 薩利微微一笑:「兼先生還記得我們的相遇嗎?」 「怎麼可能不記得?」和泉守仰頭大笑,赤色耳飾捕捉住陽光,同笑容亮晃了審神者的眼:「那時我還是一塊鐵,突然從展示櫃被一股不可反抗的力量硬生生拖跩出來,像有人投擲又更像有人隔空牽引,讓我不由自主的往某個方向急速飛去,霎時間有人抓住了我,俐落的拔刀揮斬,」他銳利卻靈動的美目顧盼,劍眉與刀雕般的下頷因笑容顯得溫和:「我那時就知道,侍奉新主的時候到了。」 「其實以前的我沒想過會有新主,真正會使用我,而不只是持有我的新主,」和泉守續道:「畢竟武士的時代結束,世界也往更加先進的武器前進,我沒被扔進海裡而是變成展示品也算好結局了吧?但從被召喚入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還不到結束的時候。 「你陪著那戰鬥官,我記得你為了保護受了傷的他,擔心又有什麼魑魅魍魎追來,提著我一次次的練習揮刀呢。後來你帶著我來到時政府,也許是有你足夠的力量寫入,我顯現了人身。」 聽著和泉守回憶,薩利也忍不住微笑頷首,他還不曾真正從對方的視角理解他們的相遇。 「雖然只是新手運讓我打敗了那只大太,我還是歪打正著猜到了時空跳躍、除妖師與妖怪的存在,並得知了時政府的事。」薩利說道:「因為政府是個秘密,外人不能知道政府的存在,為了保住關於他的記憶,也出於他受了傷不宜再戰,加上我希望他別再回到戰場上的願望具有強制約束力,我隨著他來到政府,變成他的學生。 「我當初也沒想過會變成這樣,」薩利坦承:「我當初會加入政府只是因為不想被強制忘記而已。」不僅因為不樂意自己的記憶被刪除竄改,更為了不忘記那對他揭露魔法世界存在、告訴他也是名巫師的探員,那公安們口中神秘的K大人,那有著奇異代號的政府官,不願忘記他們一同歷經了敵襲,使勁為對方療傷,擠在小房間裡守夜,照看著彼此。 為了避免關於朋友的記憶遭至移除,他離開了熟悉的環境,來到兩個世紀之外的政府投身訓練,放棄現世平和的生活,毅然走上戰場,儘管戰爭本和他毫無相干。這就是他的主人吧,和泉守心忖。 「總之我戰死以後,花丸會負責率領刀男戰鬥,老師負責內務管理,我想你與與山姥切先生和他們相處過,銜接轉換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話鋒一轉,審神者,薩利繞回原先的主題:「所以我想拜託你,到時候帶領大家適應新主人。」 「主人⋯⋯。」那來自幕末的武士將薄紅色的唇瓣抿得蒼白,漸暗的天色如蝙蝠降落著陸,風聲刮得枝葉嗤嘎。他當然知道人終有一死,身為實戰刀的他更親眼見證過無以計數的軀體倒下瞬間,而人非妖異,亡後並不消散如風彷彿從未存在;死亡暴烈的人們鮮血迅速擴散,浸染衣服與土壤,面貌猙獰永遠停留在訝異與不甘的神色,眼珠如琉璃般圓睜而不再看見,金屬血汙,泥土與燒焦味充斥空氣,揮之不去,久久不散。他想起前主腹部遭受的致命一擊,想起屍橫遍野的沙場,恍惚間土方的臉彷彿變成了審神者的,倒下的薩利創口深入身體,眼神逐漸迷茫,在刀劍鏗鏘砲火轟炸與雄壯淒厲的戰吼聲裡消滅埋沒⋯⋯。 「不要!」 審神者似乎感受到了和泉守的焦慮如同脈搏般跳動,感受到對方情緒的高低起伏如浪襲來。這或許就是審與刀的連結,刀劍承載了審神者凝聚灌注其中的魔法而成為男子,他們血液中脈動著的是審神者的力量,使那隸屬於政府的巫師感受到他們各自的狀態。儘管同樣宛若神明,刀劍男士原為器物,本該隨著歲月流轉、時代更迭而銷毀亡佚或受人收藏,卻得以依附審神者而化為人貌,在時代間騰躍揮刀,在本丸閒散取樂,他們因主人的魔法而生,無法真正分開。 「主人,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死的!」 「⋯⋯謝謝,不過請不要把你的臉跟手貼在我下腹,別人會誤會的。」對於突然跪倒在地雙手環抱著他的和泉守,薩利不住苦笑,心裡卻十分感動。審神者突然抬頭往右上方的樹林望去,喊道:「那邊的粟田口們別看了,這裡沒八卦,我沒懷孕,也沒做過任何可能導致懷孕的事,連牽手都沒!」 「咿!」直至此刻才察覺幾個短脇躲在樹上偷看的和泉守汗顏不已,冷汗直流趕忙放手,雙膝一弱幾乎要趴了下去:「抱歉、我只是──」 「因為那是土方歲三中彈的位置。」審神者接口。儘管薩利不是和泉守本人,也至少像面鏡子,早在正式成為審神者前就和他在政府相處五年時間,從接受他從零開始的武術訓練到比肩作戰,還被說過和對方前主有幾分相像。 「雖然戰場很危險,我可是一名巫師,更精確來說,是政府一手訓練出來的巫師。」一向不愛多話的審神者安慰對方說:「頭盔和防彈衣等軍用品大家都有,御守每人配了六個,物理和魔法防護兼具,白山先生能治傷,藥研先生擅於急救,狐狸的嚎聲能跨時空向政府呼救,還有大家都如此可靠,所以雖然還是要非常謹慎,也即便我們的敵人不是人類,打起仗來總比早期的人有保障。」 「也是為了不失去你。」審神者接續,和泉守一愣才想起他意指選擇戰鬥的緣由:「要是我選擇不加入時政府,而是被消除記憶送回現世,你以為他們會讓我繼續持有你嗎?對於原本使用人類士兵、正苦惱兵源的政府,刀劍男士可是最佳解方。就算真的讓我帶走,當時什麼魔法都還不會的我也無法帶你出境回臺,畢竟你沒身分沒戶口的,我也還沒掌握刀劍男士的性質與魔法,你的刀本體行李箱也塞不下,何況你不是未開刃的裝飾刀或廚用刀,理論上不能攜帶入境。而且我要怎麼跟麻瓜們解釋手上的刀就是資料館憑空消失的那把啦?」 和泉守微微睜大眼睛,湖水藍眸子裡水霧氤氳。他只知道審神者選擇加入政府是不願捨棄他那位念茲在茲的政府官,也是為了學習因緣際會被忽略已久的魔法,和泉守不曾想過原來自己竟也是讓當時還未成為審神者的青年選擇征途的理由。也許這麼想有些自作多情,也許薩利僅是出於實際考量而決定留下,但無論如何,選擇的原因也包含了他。 「主。」是了,他本是器物,是去是留,束之高閣抑或充分利用只能被動的仰賴他人,而現在的他可是有著與生俱來精湛刀法的、擁有人類樣貌的刀劍男士,儘管不被列入任何史書經文,不會有人封他為神、為他建立祠堂廟宇傳頌著他的英武果敢,卻比任何神明都還要有所作為,這一次,他一定可以、他必定要傾盡力量保護主人。現在的主人。伴於身側,而非只能目送他遠去。 「嗯?」 「那我也有一個請求。」 審神者點頭示意他說,對此,和泉守定定的看著他:「能答應我嗎?我、不想再易主了。」 愣了半晌,薩利微微一笑:「我可沒有要把你拱手讓人的打算。」 審神者微微仰臉,薄紅色的柔軟花瓣拂過面頰,擦過髮絲,落於唇上,掉在純白色的衣領。 *** 「對了主人,你把我召喚入手帶走了,那館方那邊怎麼辦?」 「你原因不明憑空消失導致休館,不過政府後來放了一把和你很像的回去。」 「天啊,那到時候會不會有兩個我?」 「放心好了,沒有經過那段特定歷史或傳奇的刀劍,不管製作再怎麼精良,都無法形成刀劍男士,至少這是我們政府的研究。」 「等等主人,那麼其他人的刀本體,那些現存的刀──」 「博物館還好,神社與皇家收藏就沒那麼容易得手了,畢竟部分神職員是真有魔法,或者和咒術師、陰陽師之類的人合作。對於某個程度以上的巫師,也能追蹤某個距離與時間範圍內施展過魔法的痕跡,也會在建築與重要物品上置有警報與追蹤等結界術式,還有各種詛咒,我對日系古魔法又不拿手,我拆了好久才拿到手呢。 「不然兼先生覺得刀劍男士怎麼來,玉鋼木炭水扔下去就能蹦出一個刀男嗎?」 「怎麼可能,我還記得你可是費盡洪荒之力才打撈到國廣啊。」 「誰當時一直說我是濕狗?」 「是我⋯⋯。」 ⚠️警語:與現實事件、作品、機構無關
⚠️兼審注意 2020年底,臺灣大學生薩利陪同老教授赴日參加研討會遭逢地震,物體砸落時正好觸發意外魔法,隔空召來武士刀一把揮斬順利排除危機。大幅能量波動引起時政府注意,因此派遣代號「活擊」的政府官前往調查。 薩利在此得知自己被臺灣魔法部隱瞞已久的巫師身分,在戰鬥官的要求下,於情資單位留宿幾日,並依交代暫時持刀防身。終於有空坐下休息的薩利點開手機,發現熱門推文所報、憑空消失的武士刀「和泉守兼定」,竟然就是意外飛入自己手中的那把。因無法向麻瓜交代事情始末,也無法不動聲色的歸還,薩利只好留下此刀,爾後加入時政府,2210。此時武士刀顯現人貌,政府於是開始探索製造「刀劍男士」取代普通士兵以減少傷亡、改變歷史的可能性。 認「活擊」為老師、從零開始學習魔法的審神者,薩利,也在數年後開始搜索可能形成刀劍男士的冷兵器,另立基地「本丸」,正式從政府官「花丸」手中接下與歷史修正主義者及其他妖怪長期抗戰的任務⋯⋯。 [香草集] 01 [鎖] 2216 本丸 冬 冬日白天蒼穹湛藍,空氣清朗,層巒疊嶂綿延千里的群樹轉為紅棕,卻也有的保留著綠意,或是高聳挺拔擎住天空,或是枝葉低垂,離寬廣的江面僅距幾尺。清澈見底的江河多有岩石,大小形狀各異,流水飛珠,彈跳激泠,魚隻擺尾四處竄游,水聲潺潺。 無論外頭如何動盪不安、風雲突變,本丸,時政府的另一個基地,山水田野與建築群被護衛籠罩以強悍結界,是在這裡,對現世彷彿並不存在的審神者與眾刀劍男士一同過著不可與外人道的崢嶸歲月。 「這裡總可以了吧,把我約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事?」黑色長髮的青年開口,他是審神者,本丸之主,有著大而狹長的黑眼睛,白皙的皮膚與窄挺的鼻子,使他顯得有些雌雄莫辨的臉型與貧薄胸膛,以及勻稱的身體。他穿著一件熨燙整齊的白色襯衫,搭上黑色西褲與皮鞋,扯得鬆鬆的領帶顯示他並不處於辦公狀態,以在自己家來說已經穿得十分正經規矩。 「這⋯⋯。」審神者身旁站著一位男子,雖然同有一頭如緞黑髮、一雙狹長眼睛與俊秀的臉蛋,兩人長相相似的地方到此而已。身為男性的和泉守兼定高大壯碩,臉部稜角更為明顯銳利,讓處於女性平均身高左右的薩利看上去嬌小許多。相較於審神者樸素的西式裝扮,和泉守穿了一件深紅色和服,裡面是一件黑色緊身背心,外頭加了件灰色的馬乘袴,搭配一雙黑靴,還戴了一對石柳石耳環。 薩利擺擺手,圍起一圈隱私結界,使外面聽不見他們對話:「這樣沒問題了吧?」 和泉守劍眉緊蹙,咬著的下唇有些發白,肩膀聳起,微彎著腰,一時間只剩下周遭的淙淙水聲。 「主人,我有事跟您說。」 薩利一愣,擔心了起來:「怎麼了兼先生,居然連敬語都用上了?」 「我⋯⋯其實我原不打算告訴您,但儘管難以啟齒,我最終還是認為隱瞞也算是一種欺騙,違背武士道的精神,但是我⋯⋯。」 「兼先生就直說吧,不管是什麼我都不會怎樣的。」畢竟從現世帶到了政府,再從政府帶到了本丸,不僅相處時間最久,加上和泉守又是刀劍男士中最年輕的一把,和薩利的年代相對最為接近,雖然外貌年齡相仿,他們一個來自幕末日本,一個是二十世紀末的臺灣人,是相當親近的「忘年之交」。 如果跨越時空與國際的友誼稱不上奇蹟,那還有什麼是呢? 和泉守的低語糊成一氣,連擁有狗一般的聽覺的薩利都聽不清。「抱歉,什麼?」 和泉守苦著臉,掙扎著是不是該再說一次,許久後還是說道:「我⋯⋯我看過您的裸⋯⋯玉體。」 和泉守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審神者,薩利呆愣原地,臉上出現久違的震驚,天上飛鳥,水裡游魚,風動樹林,自然的靜謐之聲充滿空間。 「不可能。」薩利的第一反應是否決,雖然本丸是工作場所的同時也是家,難免工作生活融合一塊很難完全區分開來,重視隱私的他不可能在房間以外的地方更衣,不會在外面直接掀起衣服擦汗,房間內也設有乾濕分離的獨立衛浴,穿著上也沒有任何會走光的餘地,因此他不認為有發生這種事的可能。 「主人,您知道我們刀劍還不是男士的時候,就有著跟隨前主的記憶吧?當時還只是刀的我們沒有眼睛卻『看得見』,沒有耳朵卻『聽得到』,沒有腦袋卻能擁有並累積記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什麼刀劍的『靈』吧,也就是一般刀劍跟能化出刀劍男士的刀劍的區別?」 薩利倒抽一口氣旋即吐了出來:「我知道了,」盡可能保持冷靜,他說:「是2020年底在日本公安局留宿的時候,是不是?」 「是的⋯⋯。」 想起那時自己一人待在代號「活擊」的政府官所安排的小房間,沐浴後發現忘了帶衣服進去更換,於是包著浴巾回到寢室穿,薩利意觸發外魔法隔空抓物飛入手中的武士刀、那從土方歲三資料館不翼而飛的歷史文物就擺在床上。 任誰也不會想到一塊鐵居然有「視覺」,誰都不會知道自己被一塊鐵看光,更不會有人預料到刀劍有一天會變成男士,讓自己的生命軌跡往瘋狂的方向猛然一彎。他從每天讀書寫作業的隨處可見的普通大學生變成秘密反恐組織「時政府」的巫師,甚至和其他政府官一樣服下「玉兔」成為克服壽限與惡疾的基改人,過上了寓兵於農穿越時空的除妖生活。 普通枯燥的日子裡竟然隱藏著另一個充滿魔法與妖怪的世界,不管過了多久,在普通世界長大的薩利有時依然不太習慣。 薩利深吸口氣,長嘆一聲,儘管想質問對方幹嘛告訴他,他還是不希望對方因為怕尷尬而不敢據實以告。只要是事實,不管再怎麼令人惱羞,作為摯友,同袍與領導者,他都必須要有容得下的雅量。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讓你決定要現在說,但謝謝你的誠實。」儘管語氣平靜,表情無奈,他還是明顯感受到臉頰的燒燙感。 「我不是來擾亂您,而是是來提出解決方法的,」和泉守趕忙說道,臉面赤紅:「能否聽我一言?」 薩利很想吐槽對方說話什麼時候變得文鄒鄒,但還是點了點頭:「說。」 「我在政府的時候聽聞,現世的非巫師如果目擊了魔法事件,就會有巫師前去將他的記憶消除;從政府離職、從此回到現世的人也會被施予此術,變得不再記得政府,因此主人就對我使用記憶消除術吧?這樣我就不會記得,您也可以心安了。」和泉守不若以往神采飛揚,而是低頭稟報,像極了一隻順服的大狗。 對於他提出的解決方式,薩利有些詫異,畢竟和泉守這個人是魔法的產物,和泉守這把刀則是魔法的受體,刀劍男士沒有使用魔法的力量,因此儘管同樣待在政府,他並未接受任何魔法訓練,薩利在政府每天朝八晚五的上著魔法課,和泉守沒有陪同。 思索片刻,薩利開口:「無法,」他微微舉手阻止正要發話的和泉守,道:「雖然你的想法非常好,但記憶消除術算是精神攻擊的一種,要是不能精準拿捏分寸非常容易出問題,不但可能抹除過多的記憶,甚至可能使對方精神退化、痴呆。正是如此危險,一般已開發國家的巫師社會都將記憶消除術列為管制魔法,只有政府認證,持有證照以及執行命令的人可以依法執行,否則皆屬違法。 「人的記憶被抹除後,除非是職業等級抹得乾淨徹底不帶副作用,大腦一般會自動開始填補、虛構那些空窗,記憶抹除得越多、時間越長,就越有可能產生假的回憶,甚至產生記憶力衰退、瞻望症狀,這是非常危險的。 「雖然你看到的可能只有三分鐘,記憶消除之後理論上不會產生什麼假回憶,而只是單純忘記而已,但我沒把握能精準的只把那一段記憶抹乾淨而不造成任何其他影響。 「記憶消除術我不是不會,如果你是我的敵人,我可以毫不猶豫的搗毀你的精神、破壞你的記憶,再怎麼粗魯都無所謂;但對於你,對於我不想傷害的人,我就算小心審慎也不敢幫你移除⋯⋯所以那段該死的記憶你就留著吧。」審神者說道,結束了他的即席演講。 和泉守一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本為這方法萬無一失,現在倒好,雖然當時非屬故意也無法避免,現在被薩利知道,記憶還不能消除實在恥得可以。 見了他那從現世帶到政府、又從政府帶來本丸、早已成為朋友的和泉守不語,薩利道:「在想什麼?」 「沒什麼⋯⋯。」雖然他還是刀的時候也算見多識廣,對方也僅是沐浴更衣,維持衛生整潔,沒有任何曖昧旖旎甚至雲雨繾綣的成分,擁有人體之後和泉守還是對此羞恥慌亂到無以復加。 早知道就什麼都不說了!他在內心哀嚎。 「⋯⋯我有那麼不堪入目嗎?」薩利聲音低微,幾乎融入了風。 正想回答沒有的和泉守內心警鈴大作,立刻意識到這是陷阱題,無論答是或不是都是自掘墳墓,不回答也是錯,最後耿直的個性讓他選擇了最符合內心的答案,儘管說出口還是一樣羞恥:「沒有⋯⋯。」 薩利先是呆若木雞,片刻後掩面扶額:「算了,看見也非你所願,畢竟你當時也只是一塊鐵,動不了也躲不開,不能選擇不看,委屈你了。」許是為了掩飾自卑與尷尬,他的語氣有些強硬,也有些自暴自棄:「貞潔一輩子,居然不小心被你給⋯⋯。」 和泉守臉色發白,跪地求饒:「真的非常抱歉,主人想怎麼處置我都會接受的⋯⋯。」 「不,我沒有怪你。」薩利到底還是理智的,理解這誰的錯都不是,不可能有人知道一個鐵打的歷史文物會有視覺與記憶,更不可能料想到它會變成人,還該死的又帥又強。 審神者雙手環胸,背過身子:「你敢跟別人說就完了。」 「那當然,我絕對不會說的,因為我是武士啊!」 「武士都不會八卦嗎?」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震驚退去的薩利並不真的惱火對方,只覺得自己運氣欠佳,怪不了誰。 「這種賣主的行為我才不會!」和泉守追上審神者,如同往常,伴隨在側。 撤下隱私結界,他們往建築群的方向折返,穿過偌大的樹林與草原,流水聲隨著腳步漸遠。 [如果是你-鶴審]
鶴丸國永不懂,為什麼大家對審神者恭敬服從,甚至打從心底的崇拜。什麼審神者,根本就是個賊而已,他不屑的想著,百無聊賴的躺在木質沿廊。 入了冬,空氣從溫暖潮濕變得清脆,像是一碰即碎的古老紙張。夏日蟬鳴早已消停遠去,大夥踩著嗤嗤嘠響的落葉,在越轉沁涼的空氣中歡欣鼓舞。 不包含鶴丸。他可不想加入那群蠢蛋同樂。那夜,一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居然潛入皇家收藏,視任何防盜措施與維安戒備為無物,不由分說的把太刀鶴丸揣入懷中,還放了一把仿冒品回原處,一陣天旋地轉、炫目白光、雷聲轟鳴,又一陣被強力擠壓的不適感,他得到了人身。 雖然這個「審神者」和他說明了一切歷史守護的任務,鶴丸國永還是無法苟同,更無法理解其他的刀劍男士為什麼對審神者不僅沒有任何反感,還尊他為主。 就只是個不要臉的盜賊而已,還是小小的人類,哪有資格盜走流傳百年、見證過時代流傳變遷,還做過神刀的御物?三日月等也是以如此手段盜來,結果堂堂天下五劍不僅不在意,每天樂呵呵的喫茶,還甘願在戰場上為了審神者陣營揮刀。真是一點身為高貴國寶的尊嚴都沒有。 他當然瞧不起盜賊,那種明顯生活無虞、還為了個人利益而欺騙偷盜的人,他自然不屑又嫌惡。那些不義之人哪個不是吃著山珍海味,摩挲著金銀珠寶,穿得華麗庸俗,欺上瞞下,嘴裡仁義道德,心裡總是盤算著該從哪個老實人手裡誆點什麼好?他才不想為這種寡廉鮮恥的人所用。 鶴丸眼裡的盜賊,對其他刀劍男士卻是個奇蹟,他們從任人處置的物品,變得擁有年輕力壯的外表,永不老病的身軀,與生俱來的高強武功,還能與刀友再次相遇,同聚一堂,甚至能以自己的力量征戰四方,為同伴挺身,為歷史拼搏。 他發現就算把問題挑明,那些刀劍男士也無法理解。對於加州清光,審神者不費吹灰之力就修好了他,也是團聚了本該分崩離析的新選組刀;對於粟田口家,審神者為了拯救他們衝入火海;對於螢丸與堀川,審神者多次潛入海裡搜索,清除他們刀身上的海藻與鏽蝕;就連原本被收藏、奉納的刀劍男士,都沒有因為審神者偷走他們而心懷芥蒂,他們太高興能和其他刀劍相遇相聚,能說話,能跳舞,根本不在意離開原本的位置,還認為一切都是審神者的知遇之恩。 而審神者自然把鶴丸的不屑看在眼裡,找了一天傳他過去。「後退三步。」是審神者給予的指令,鶴丸不明所以,正思量是否要遵從,身體就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後退了三步,就無法動彈,也說不出話。 「我不喜歡命令人做事,也討厭束縛,因此本丸的大家都是按照自由意志行動,」審神者語氣平靜,不慍不火:「他們都選擇了在本丸安身,我也以為鶴丸先生能和他們一樣,沒有想過你的感受,我很抱歉,沒有問過你的意願就強行把你帶來。」 他很是驚訝,那高傲的傢伙居然會道歉。下一秒又為審神者居然能操控他人感到驚恐憤怒,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還客氣的說抱歉,對於身不由己的鶴丸看來根本是赤裸裸的恫嚇。 好吧,審神者不是普通人。就算如此,他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起出去走走吧。」鶴丸又能動了,審神者領著他走在長長的沿廊。 碎石青苔,綠草如茵,屋簷遮蔽著冬天的陽光。清水池畔,粟田口一家放著紙船,比賽誰能將自己的紙船吹得最遠。 一處空地,新選組正在切磋,實木刀鏗鏘撞擊,他們呼喝著出招連連,想從對手嚴實的防禦中揪出破綻。 果菜園裡,左文字家照顧著花果,修剪枯枝,將曬著的土鋪開準備再次利用。田裡也有刀劍男士正在巡視,彎腰拔草。許多與季節不符的果菜作物卻以一系列精密的魔法分區設計氣溫、日照與降雨,搭配藥研的肥料,無一不長得欣欣向榮。 國廣家從空闊的後山摘來野菇山菜,為今日的豐收成就十足,高高興興來到審神者面前報告。太郎太刀捧著一窩他不小心撞下來的小鳥請審神者幫助,明石帶來一隻受傷的狸貓找他醫治。才安頓好小鳥,治好狸貓,又聽說大典太怕嚇著小動物不敢出門,審神者圈起雙手高喊大典太是好人,不一會一群小動物居然主動窩在他的身邊。 行吧,也許審神者也沒那麼壞。 「鶴丸先生,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你還回去。」 而鶴丸在看到伊達家的刀時就知道自己輸了,他怎麼可能讓光忠小貞他們難過? 「這裡幅員遼闊,山明水秀,有舒適的房間,美味的食物,能夠一展長才,還有許多朋友,難道不好嗎?比起被供奉著,當一隻拖著尾巴在泥地裡玩耍的烏龜還是比較好吧?」駐足,審神者面對鶴丸道。 「鶴丸先生,每位刀劍男士都是一張珍貴的牌,每個人都無可取代,為了避免歷史改變,造成時間軸經過多次轉移而不穩崩塌,也為了避免時空動盪而產生更多妖怪殘害人民,我們需要你。」 鶴丸打量著審神者。 審神者衣著簡單而整齊,不僅沒有華服的層層疊疊,沒有任何圖樣,也都是黑白、深淺不一的灰,或者紺色等低彩的服飾,他也不曾看過審神者配戴首飾,甚至隨便一個刀劍男士的配件都比他多,就連髮圈髮夾也都是黑色的,只有實際用途,沒有裝飾效果。他穿了一件脆白的立領襯衫,左胸有口袋,挽到手肘的袖子摺得整齊,紮入腰部的地方也沒有過多皺褶,搭上一條黑色西褲,合身而不緊繃,配上一雙尖圓適中的霧面皮鞋。 光看如此樸素的打扮,加上他好像沒什麼收藏品,無論是珠寶或書畫,公務帳本也都記得條條明確,還滴酒不沾,帶頭禁酒,實在很難想像他是個虛榮貪財的壞人。畢竟,所謂土匪壞蛋不都是一群左擁右抱、摩娑著金銀珠寶、穿著俗麗的衣服毫無節制的飲酒作樂嗎?他也不像是城府深沉、機關算盡的謀略家,總是為了利益或自保而在官場或家族裡鬥爭。他好像沒有任何征服天下的野心,每次作戰都盡可能速戰速決,解決敵人就為大家治傷,隨即打道回府,從不去佔領任何一塊現世的地。 他才為所有人各配了一件防彈背心,更早之前還給大家發了軍靴。也許他說想要守護歷史是出自真心,也或許他有個人私心,只是並不明顯。 雖然才被審神者比喻成烏龜,但如果是為這個人所用,應該也沒那麼糟吧。 [如果是你]
兼審,有自設審神者 和泉守兼定從沒想過它在武士的時代結束後還能有用武之地。自戰爭結束、禁刀令頒布,它本以為自己永遠會是塊冷卻已久的金屬,靜靜的待在總被仔細擦拭的展示櫃裡接受著遊客的觀覽。資料館裡不僅有土方歲三的照片、新選組的臂章,還有穿著土方娃娃裝的工作人員,亦為館方的吉祥物,盡責的為遊客講解幕末的歷史與接受合照。 被當作遺物送回土方姊姊家後,時光流轉,季節遞嬗,沒有戰火的歲月裡,逐漸穩定的時局中,和泉守不禁東想西想,不曉得其他器物是否也擁有意識,能夠思考;不曉得若真有轉世,土方先生與其他幕末志士去了哪裡,那個新的土方先生會不會接它回家,為了國家再次集結眾人,戮力拚搏。 儘管無趣,它只能被擺在櫃裡度過月月年年。刀光劍影的時代在槍砲登場後垂下幕簾,人類學會不必短兵相接就能造成大規模的傷亡,卻也能從動盪不安的年歲裡逐漸走向和平豐饒。 就算成天被關在櫃子裡,它知道時代改變了,人們的髮型服飾越漸西化,說著它不熟悉的流行語,還隨身帶著能夠隔空溝通、指路、照相的神奇小扁盒。它知道新選組在歷史上刻畫了難以抹滅的印記,被改編成戲劇,曾有飾演土方先生的演員前來參觀,和吉祥物合影;許多遊客帶著淺蔥色羽織小吊飾,繪聲繪影的述說著當年隊長們的故事。雖然有些奇聞軼事完全是無中生有──它明確知道齋藤一蒙了一隻眼不是為了耍帥,沖田總司不是金髮碧眼的美少女,土方先生更沒有喝過什麼能變身鬼王的藥水,也很遺憾的沒能在函館活下來,和泉守聽了也覺得有趣。 沒想到土方先生提著它毫無形象滿街追打那偷他詩集的摯友這建軼事也會流傳下來。和泉守只能如此,以回憶當年與傾聽遊客填補它不再被使用的漫長時間。曾經的它隨主人南征北討,現在連一根蒲公英都比它自由,它不禁感慨,滄海桑田,白雲蒼狗,自己居然從一把鋒利的實戰刀變成歷史文物。 結束了,武士早已沒有容身之處。和泉守知道自己算幸運了,許多刀劍被不是收繳重鑄,就是被扔進海裡任其鏽蝕,畢竟鳥盡弓藏,世界不再需要武士刀,那是舊時代的產物,只有實用功能的民生刀具與具藝術價值的刀能被留下。堀川國廣,土方先生的脇差似乎就是,沉入浪濤鯊影之中。 春去秋來,某個閉館的日子,那被妥善收藏的長刃先是感到從所未有的清醒,突地感到一陣熱流、一股拉力,下一刻它居然重新被裝上刀鍔握柄、握在手中揮斬,削過目標。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它沒什麼實感(以一塊能思考的金屬而言),但它的周遭環境確實改變了,從熟悉的土方歲三資料館、它安身的櫃子來到了一個過分明亮的地方,凌亂狼藉,人們蹲在桌下等待危險過去。他們的穿著也很是西化,從他們的交談中,原來是剛才發生了地震。人們互相攙扶著相繼下樓,在路邊等待一種叫做「巴士」的東西接送。 扣著它的那隻冰手比土方先生的小了許多,他和與會人員一樣穿著西裝,是一群長者中少數的青年,沒說什麼的他卻難掩手上突如其來多出一把刀的驚異。路邊駛來汽車(這東西居然不需要馬拉!),裡面的人帶走了那青年,拿走了它,駛至一個不屬於土方先生的時代的建築。 那是他和現主的相遇。 他的現主雖然也是黑髮黑眼,卻是個不通國語的外國人,還是女人,說的是一種叫「英語」的語言。它看著一隻手舉長刀的妖怪步步進逼,它看著現主護著神秘組織的少女,驅動力量懸起一組桌椅砸向那妖怪的同時奮力將它投擲,一陣黑霧瀰漫,一聲金屬鏗鏘,它那寡言的現主趕緊為那少女施救,安頓好少女後也不敢休息,在門口待命。 原來那少女是來自「時政府」的戰鬥官,代號「活擊」,在時空間跳轉,消滅破壞時空平衡的妖怪,而方才那妖怪從上一個戰場追來,少女活擊的傷勢未癒,又為了送走在場人員消耗了大把體力導致傷口裂開,在回去覆命前待在這裡養傷。 現主帶著它加入了時政府,移動到了西元2210年。現主的魔法使它形成人態,和泉守的人類樣貌像極了土方先生,卻有一頭如緞長髮更與更加高大健壯的體格,除了一開始不太適應人體,他對這樣的變化還挺滿意。 獲得人身的和泉守每天除了和局長持有的山姥切長義切磋,也會去書庫看看書,餓了就去廚房找會說話的神奇狐狸點菜吃,日子過得倒也愜意。 書庫也是現主每天接受活擊指導的地方。一段時日後,活擊開始教導如何將魔法應用於戰鬥,也是那時候他的現主找上他,希望和泉守能為他指導劍術。 和泉守其實並不看好他的現主,在武術方面。儘管薩利魔法資質優良、進步甚速,起步甚晚卻急起直追,毫無疑問的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巫師,但他註定無法成為傑出的劍士。 儘管薩利正值青年,他錯過了幼年的黃金學習時期,成年後才開始學習武術實在早就晚了。也雖然薩利沒有要偷懶的意思,他是上完了八個鐘頭的魔法課後才去向和泉守報到,除了理論理解,活擊的教學充滿實作,還有耗神費力的魔法實戰模擬課,學習本身又會消耗體力,因此薩利去找他時的狀態自然不是最好。不過即使薩利的武術不可能成什麼氣候,畢竟是賦予自己人身的人,和泉守不想違背現主的意願,因此答應了他學劍的請求。 和泉守的現主,薩利,還真的聽從他的話,讓他跑幾圈練武場就跑幾圈,讓他揮刀幾次就揮幾次。但和泉守作為刀,劍術是內建的、是本能的,他的劍術不是學習而來的,因此他很難向一個需要刻意學習的人解釋該怎麼做,只能絞盡腦汁以試圖描述對他而言再自然不過的事。 「再快一點!」和泉守忍著搖頭的衝動,雖然已有進步,薩利的反應速度實在遠遠不足以應付千變萬化的戰場。「用力點!」他理解薩利白天已經上了一整天的課,但發現力道減弱了之後還是得及時糾正。 和泉守知道活擊給薩利的的實戰訓練包含使用網球替代攻擊的咒法。一節課中,那代號活擊的少女會驅動千百顆網球,從四面八方以不同速度與向薩利飛去,薩利必須用魔法一一擊落。球速與數量皆會逐漸增加,活擊則會計算薩利成功擊落幾球,並記錄失敗的球數、速度與方向以利改進。如此熱身之後就會開始更進階的練習,發動各式帶有不同攻擊咒令的球,薩利要能拆解球上的術式,活擊更會親自下場和學生對打,理論與實戰輪番交替,結束之後再去學劍實在讓人吃不消。因此和泉守不認為他現主的武功能有什麼希望。 儘管如此,薩利依然總是準時來到練武場向他報到。 反正和泉守在時政府也不能做什麼,反正只能跟山姥切對打很無聊,反正已經沒有土方先生要隨之入陣了,就幫幫現主的忙也沒什麼不可以。雖然沒望成材,和泉守也不好放棄他。 望著現主反覆揮刀,和泉守端詳起對方。現主有著白皙的肌膚,大而狹長的眼睛,短而濃密的睫毛,窄挺的鼻子與秀氣的臉型,不苟言笑的謹慎模樣不禁讓和泉守想起了土方先生──說不定他的新主就是土方先生變的,即便知道是異想天開,那幕末名刀就是忍不住想著現主就是土方先生轉世的可能性。不過既然現主的老師表示轉世幾乎是不可能,和泉守便打消了如此想法。 他的現主不懂俳句,在和泉守和他分享自作俳句時一臉疑惑,然後禮貌鼓掌。他的現主滴酒不沾,無論時間場合都避免飲酒,更不會跟當年的新選組一樣去紅燈區旅遊。他的現主並沒有心心念念想要成為武士,不像新選組容易熱血沸騰,也沒有幕府要追隨、國家要效忠,但他是個認真的人,並且從未濫用過人的魔法。 就算不是土方先生,這個人的話,也可以追隨吧。 [世紀老刀與Z世代審神者,當然有代溝]
審神者,薩利,待在本丸辦公室時總是不會完全關上門。為了讓刀劍男士暢所欲言,隨時都能找到他,門經常是半掩的,或者直接敞開,方便和他溝通討論。當然督促自己不能偷懶,讓所有刀劍都能看到他撰寫報告、監控時空的樣子,也是沒有關門上鎖的原因。 作為一堆冷兵器卻有著溫暖心腸的刀劍男士,他們時常為主人端來茶水點心,那小而整潔的房間裡一度出現桌上擺了十幾個杯子、五六個碟子的情景。儘管覺得有點抱歉,薩利最後還是在門外貼了一張「心意已領,請勿餵食」的牌子。正餐已經吃得不少的他為了不造成身體負擔,是不太吃點心的,避免影響出戰。 擱筆檢查幾次,薩利將報告放進雙向盒蓋上,裡面的紙張傳送到政府端的盒子。傳送成功,想著該出去伸伸腿,他起身離開房間,走上迴廊。 如茵草地上幾位粟田口及來家的短刀圍成一圈正彈著石子,誰把別人的石子彈走,就把別人的石子放到自己身邊。那是一幅兄弟嬉戲的美好圖畫,但審神者知道那些短刀要是用起勁來,他們彈射的小石子可是能穿人腦袋。不,他們只是在玩,審神者阻止自己的思緒往黑暗的地方去。 木廊緣沿上坐著粟田口家的大兄長,以及「主人請隨時喊我!」而待在辦公室外不遠處的長谷部。 聽見審神者離開辦公室,那一打一太回頭,才要站起來就被審神者搖手制止,表示免禮,坐著就好。 「能讓我坐這裡嗎?」薩利問。他自然知道本丸是他的,和老師、和他的第一把刀一起整理出來的,他愛坐哪裡本來就都可以。不過要坐在別人旁邊,就是要進入對方的個人空間,就算一期先生與長谷部先生都是他的刀,薩利也不會想要強硬唐突的闖入他們的圈圈。 「啊啊、請!請。」長谷部和一期一振都不理解,為什麼主人明明就是主人,是賦予他們人體的人也是本丸的頭首,為什麼還對他們那麼客氣。一期一振不理解,明就是潛入燃燒的大阪城裡,帶走他們、修復他們、用仿冒品置換他們的人,為什麼還要說有什麼能為您服務這種客氣的話?長谷部也不明白,為什麼給予他人體、同時維持這裡所有刀劍的人體的主人,有著這樣的能量,居然一點都不跋扈霸道。 僅管審神者客氣拘謹,從共同參與的戰役裡,大家都知道審神者並非懦弱之輩。也許他武功不如刀劍男士天生優秀,卻幾乎每天練習,也會去後山跑步。稍作打聽多少就會知道他還在時政府學習時,每天課後都有和泉守從零開始的教導劍術。魔法基礎之後,他學的是以戰鬥與治療為中心的魔法。與大家並肩作戰,出戰不久就能凱旋而歸。 「主人?其實我有件事,不曉得能不能問。」是一期一振,吉光的唯一一把太刀開的口。 「是什麼呢,一期先生?」 「本丸已經上了軌道,空間也相當充足,您有沒有考慮把妻妾接來呢?這樣就不需要和他們分隔兩地,不必為了臨幸離開本丸了吧?當然您可以為他們的生活空間做出區隔,我們不會擅闖他們的居室,您大可放心。」 妻、妾!臨、幸! 薩利難以抑制驚恐的表情,當下趕緊進行翻譯魔法的掃描檢查,先是撤掉並重新施咒將翻譯魔法重新編進本丸,又請對方重述一次。這類魔法能讓他在聽見對方的日語原話時,卻能像自己的母語一樣理解;反之亦然,難道魔法施咒錯誤或失效? 「確實,這裡從比現世安全,有結界也有我們可以保護⋯⋯。」長谷部一點都沒幫上忙,還一遍思索一邊贊同那把太刀的話。 他們是活躍於戰國時代的刀,和出身二十世紀末的審神者自然會有極大的認知落差。儘管現在他們共同活在二十三世紀初,平常沒有衝突矛盾,現在果然還是出現了世紀代溝。 薩利的膝跳反射是什麼年代了誰還娶妻納妾,同時心裡咕噥著是不是長得太醜才會被以為是男人,到底該利用機會說自己是女性,還是該說自己就是沒有女人緣糊弄過去?他離開本丸都是為了打仗或採買,誰跟去見妻妾了?他沉默了好幾秒,思索著該短答還是詳述。 「沒有。都沒有。」審神者最後只是如此短答,隨後略為不滿的補了一句:「我看起來像是會有妻子的人嗎⋯⋯。」既然刀劍誤以為自己是男性,就讓他們繼續有著這樣的錯誤認知似乎比較方便。他不會謊稱自己是男的,但就這麼將錯就錯、不予糾正好像也沒有關係。 「真的十分抱歉!」「十分抱歉!」自知問錯了問題,兩名刀劍趕緊匍匐叩首,卻被審神者托住:「沒事,請起。兩位都已經不在封建時代了,」薩利道:「我也不是那種聽到一點意外的話就處罰別人的人,」看到他們不安的樣子,只好又安撫道:「能聊戰爭以外的事,我很開心。」 話隨如此,他還是很在意:「一期先生與長谷部先生為什麼會認為我有妻子,甚至是妾呢?」 「因、因為主人那麼傑出,又是有地位的人,所以擅自以為您會姬妾成群。」 吹我沒用。「⋯⋯我看起來很像花心大蘿蔔嗎?」 「不、我們沒有──不敢──」聽到了審神者不輕不重的微涼語氣,原本想討好他補救一下的刀劍男士卻不小心拍在馬腿上。從前的男人以妻妾成群為傲,因為有錢有勢才能擁有很多女人,讓那些女人們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一字排開,看起來氣派又豪華,但看來審神者完全不好此道。 「⋯⋯無所謂。」 看到一期一振與壓切長谷部先生滿臉抱歉的樣子,薩利有些尷尬,覺得不如趕快把空間還給被自己硬是置入前的兩人,起身離開。碎念不是他的風格,但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反正結婚什麼的我又不可能⋯⋯。 「兩位慢聊,我先離開了。」想著不要再把場面弄得更尷尬,薩利起身離開,決定到後山走走,或找個地方休息。 *** 大概是平常審神者都只說工作上的事情,例如戰鬥,例如農作,審神者的私事他們知道的非常有限,薩利不會主動和人提起,刀劍男士也不太敢問。他們大多不知道審神者有什麼興趣,有什麼好惡,連他喜歡什麼食物都說不上來。 他們自然不是對自家主人的事一概不知。他們知道主人偏好款式樸素色彩簡單卻剪裁得宜的洋服,幾乎沒有裝飾品,質樸乾淨,不好打扮,脂粉不施卻宛如傅粉抹朱。他們都知道主人來自一顆叫做臺灣的東洋島國,人卻相當西化,當初還花了大把時間教導他們公制單位、六十進位等西洋概念,還帶來鉛筆原子筆等文具供大家使用。他以握手與欠身取代作揖與鞠躬,握力強實卻沒有威脅性,手部冰冷,本人卻不覺得寒。他們知道主人會到後山跑步,知道他和和泉守學劍,但不曉得主人是到底真的喜歡,或者只是為了殺敵而鍛鍊。他們知道主人不是神社出身的人,和神職員沒有任何關係。本丸沒有御幣,沒有佛尊或神像,也沒有線香或供桌,沒看過他祈禱或做過任何儀式。 他們對主人的喜好並不知悉,但知道他的生活習慣。他們沒看過他打扮得花枝招展,沒看過他喝酒,也沒看過他寫詩或演奏樂器。他們知道審神者不是情感外放的人,從不大聲喝斥,也沒有開懷笑過。他性格拘謹卻不會使用繁複官腔的古典詞藻,也不以自己是主人就成日高高在上,而是對大家都很客氣。他們知道審神者比起美觀更在意實用;儘管他沒有真的說過,本丸種植的一定是有實用功能的作物,不是糧食就是有其他美觀功能以外的植栽。他們知道審神者的辦公室總是整齊乾淨,有著監控時空的、顯現在空氣中的屏幕,桌上有一疊紙張,上面有橫著書寫的、迴迴圈圈很多的、微微右傾的外國字。 而審神者對他們雖然不是全盤了解,卻也為了與他們建立良好關係而體察入微。加州指甲上的顏色變薄了,就知道蔻丹即將用盡,在桌上放一瓶新的,還是去了味道的,讓大和守不因刺鼻氣味困擾。他在刀劍男士的高跟鞋與木屐施展了枕墊魔法,讓他們穿起來舒適不累腳。遠遠聽到說後藤想長高長大,厚說想吃肉,隔天廚房裡就多了豆漿、蛋與肉。他替和泉守複製了一份土方的日記手稿,也出於信任,利用任務讓陸奧守再見心心念念的坂本龍馬一面。 大家的需求他會留意並盡量滿足,但對於信濃「好想鑽進大將的懷裡」的對空吶喊,薩利選擇性沒聽見。 他不討厭信濃,也是想念懷抱的人,但除非信濃真的找上他,他都要假裝不知道。 另一方面,兩位山姥切為了真品的懷抱是不是比較溫暖而爭執不下,大夥兒為了解決這事,每個人都分別抱了抱長義與國廣,再投票選出到底誰的懷抱比較溫暖──山姥切國廣先生險勝,他的被子比較厚,身體也比較暖和,但長義的抱起來比較軟,也算是平分秋色。怕被捲入抱抱混戰的審神者決定暫時躲起來,等他們投票計分完畢才出現,想到民主投票的概念居然被用在這裡,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很多事都是,如果能坦率一點就好了。 同一前主或同一時代的刀劍男士彼此間的情感,他可以理解卻難以體會。還是刀卻擁有某種程度的意識並同在一起的刀劍,一起經歷過他們自己的年代,又在二十三世紀初以人的樣貌相逢,所產生的情感連結是強大的。就算不是來自同時代或同前主,刀劍所浸染的文化與共同經驗,總體上,刀與刀還是比審與刀還近還親。 如果薩利是活潑熱情的人,也許就能和大家投入的玩在一起,參與他們的遊戲;如果他是開朗健氣的人,也許就能一起挖陷阱,一起打排球,讓彼此的笑聲交織迴盪在本丸的建築群,交換著肩拍與擁抱。如果他能忘記本丸也算是個軍事組織,忘記刀劍男士都是同事同袍於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也許他就能自在的和他們一塊釣魚野餐,引吭高歌,踏足起舞,互訴心事。 審神者歡迎大家對他暢所欲言,無論是意見、建議、提醒、抱怨、傾訴,所有人都可以進入辦公室和他說話,也可以使用外面的意見箱。他願意聽大家的煩惱,卻無法對他們訴說什麼,因為不想把自己的情緒包袱往別人身上倒,因為認為刀劍們不需要這樣被困擾。 為了不想被覺得很隨便,為了不想被覺得很負面,為了不想被覺得公私不分──雖然生活場所就是工作地點,要完全分開根本不可能──更是不想把無法解決也不能強求的心理負擔倒在他們身上。 人前總是姿態端正,沒人時就會長長吁出秉著的那口氣,直接躺下,閉上大而狹長、冷礦一樣的眼睛。 *** 刀劍男士有時覺得主人離他們好像很遠。刀劍與審神者不僅來自不同國家,還來自自然情況下根本不會碰頭銜接的時代。他們幾乎能對審神者無話不談,審神者卻對他們保留甚多。公事方面,譬如戰事、農務、採買,高麗菜太多等等,審神者都公開透明,真誠懇切,為他們治傷時更是溫柔到無以復加;審神者個人的事卻鮮少提起,家庭、感情、興趣等事隻字未提。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了嗎?」率先發問的是亂,他聽見一期哥等的聲音就停下遊戲,其他兄弟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不知道呢,」秋田說:「好奇怪,這是怎麼了?」 「雖然大將面帶微笑也沒有提高音量,看起來還是有點可怕呢⋯⋯。但我還是很想鑽到大將的懷抱裡喔!」信濃笑道。 「喂喂,現在不是討抱的時候吧,」藥研半無奈半寵溺的說了自家兄弟:「追去問大將好像也不太好,還是先問一期哥吧。」 「好哦好哦,我們就去問一期哥吧!」鯰尾總是這麼幹勁十足,還怕骨喰落單,事事都要包含他、讓他參與:「好不好啊兄弟!」 「嗯、好⋯⋯?」那脇差兄弟含糊的應著,像平常一樣任由對方拉著跑。 一期也瞧見了弟弟們探問的眼神,於是主動前去:「我們回房間說吧,長谷部,可以一起嗎?」 一行人就這麼來到了粟田口家的房間,一期與長谷部讓孩子們先進去。「那麼,一哥,剛剛是怎麼回事呢?」 一期一振懊惱嘆氣的樣子大家都很不習慣,溫厚和藹的大兄長也有不小心漏氣的時候:「我不小心問了主人一個先入為主的蠢問題⋯⋯」知道弟弟們肯定要問,他乾脆直說:「我擅自以為主人有大奧,所以詢問主人要不要考慮接來本丸,就不用為了見他們來回奔波,也不用為了本丸而不見他們。」 「結果主人未婚,」長谷部接話,好像在隱藏高興又因為被罵而焦躁自咎:「主人問為什麼我們會覺得他有姬妾,我們實話實說,因為地位高又厲害的主人所以應該會有很多姬妾,結果就被罵了。」 一期苦笑道:「沒有罵啦,主人的原話是『我看起來很像花心大蘿蔔嗎?』,比起責罵還比較像是小小抱怨。」 「畢竟是我們太不了解主人了呢。」長谷部說道,一手扶額,用力把些微散亂的頭髮按了回去。 「結果呢?」五虎退問道,老虎軟呼呼的圍在身旁:「主人他生氣了嗎?」 他們的兄長轉向他這害羞退縮的弟弟:「沒有責怪,說無所謂,還很快的扶了我們起來,沒有讓我們跪下。聲音很輕但是語氣稍微重了點,應該是失望了吧。」 「這種平常不生氣,又看不出生氣的樣子才是最可怕的。」厚說,大家點頭。 「好!那麼交給我們吧!」鯰尾性格熱情又活力十足,這個忙他肯定要幫:「只要我們道歉,讓主人高興起來就能解決了吧?」 「沒錯沒錯,」亂眨著晶瑩的天藍眼睛,道:「而且我也想更了解主人,想知道他的更多更多,透過讓他開心的任務,我們勢必也要做點功課來知道主人喜歡什麼吧。」 「還有,」包丁笑道:「我們可是短刀,長得像小孩子,應該好好利用這個優勢!一般人對小孩子通常比較友善,小孩只要撒嬌就能得到好處,一般人也對小孩沒什麼戒備,很容易對小孩子卸下心房,進而告訴我們很多事情喔!」 包丁笑得天真無邪,也確實言之有理,其他人卻對之側目:「原來你這麼可怕⋯⋯。」 「不過大將又不是一般人,我們也不真的是小孩,而且大將那種人看起來就是撒嬌沒用的類型,而且感覺超沒禮貌的,隨便就撲上去的話。」比較冷靜的後藤指出包丁的盲點,獲得長谷部的大力贊同。 「所以要做點什麼讓主人高興呢?」亂藤四郎把話題的方向拉回來,望向自家哥哥與主命長谷部。 「偏偏我其實還真的不知道主人喜歡什麼⋯⋯真是失職失職失職──」長谷部慌亂了起來,原本想著和大家一起做個計畫讓主人高興,這才想起自己原來對主人的好惡所知甚少。 「長谷部請冷靜點,」一期道,若有所思:「也許主人是刻意的。刻意隱藏自己的喜好,讓我們不會為了爭相討好而耽誤正事,以前帝王也是這麼做的。」 「想想真的是這樣,」沉默道剛才的藥研加入討論:「做什麼都說好吃,小退跟明石給看老虎跟狸貓都說可愛,但都沒有表現出興奮的樣子。大將辦公室沒什麼個人色彩,沒有書畫也沒有擺飾,看起來沒有收藏品,他本人也沒有首飾。一般人多少會有點什麼收藏,不管是珠寶玉石還是童玩遊戲,大將似乎都沒有。可能是不希望我們投其所好吧?」 「不如單刀直入的問吧?」厚藤四郎提議:「反正我們不曉得又猜不到,手上線索有限,等知道大將喜歡什麼之後就可以讓他高興了。」 「太私人方面的事還是先別問的好,」一期看著弟弟們討論後,加入自己的意見:「免得跟我一樣不小心踩線。」 「咦、已婚未婚很私人嗎?」亂藤四郎問道:「這不是很公開的嗎?」 一期遲疑了一下:「也許對主人來說比較私人一點吧。不過厚提到了線索,我就想到主人還說他又不可能結婚,也沒有要我們當作是秘密的樣子。」 「聽起來還有點自暴自棄的,」長谷部補充:「比較接近小小牢騷的感覺。」 「我們還是因此多知道了一點大將的事,」藥研整理道:「一個事實與三個可能。事實是大將未婚。第一個可能,是大將是認真的人,所以只能愛一個,討厭花心大蘿蔔;第二種可能,大將是絕情的人,所以才說不可能結婚,因為我們容易預設大家都會結婚所以感到無奈。 「也有一種可能,」他繼續說道:「就是大將有了心愛的人,但沒辦法在一起。」 說到這裡,粟田口寢室裡熱絡的討論靜了下來,思考這些情況,尤其是最後一種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太可憐了⋯⋯。」 「怎麼會⋯⋯。」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藥研聽了弟弟惋惜,趕緊說道:「不一定真的就是。」 為了挽救有點頹喪的氣氛,信濃拉著左右兄弟道:「我們還要想想辦法讓主人高興呢,來開作戰會議吧! 」 在不清楚主人喜好的情況下,他們決定做一趟本丸巡禮,為了觀察是不是有主人個人化的元素,再延伸猜想他可能還喜歡些什麼。一圈下來,幾乎每個角落每個房間認真的走過了一次,果然還是沒有主人風格的物件擺設。所有東西都有它的功能,好看的東西都有實用性,找不到只為了美觀就添購的陳設。 「不能送食物,因為貼了請勿餵食的牌子;不能送花,因為主人沒有擺花的習慣,這裡的植物都是食物或草藥,不到收成不能採;想送衣服或其他這裡沒有的東西的話,我們所有東西都要靠主人去採買所以行不通⋯⋯好難!」原先鬥志十足的鯰尾也洩了氣。 「看來只能就地取材了呢,要不要我們找現有的東西,看主人有什麼喜歡的?」骨喰提議。 「好是好,不過我們的東西大多是主人給的哦。」後藤不是故意要澆人冷水,不過他可不能讓兄弟把主人給的東西當成禮物包回去。 「也許,也或許我們不用急著送主人東西,」看著弟弟們一來一往討論著的一期道:「說不定長谷部和我同去道歉,說明緣由,就會沒事了。真的很謝謝你們,你們真是我最好的家人。」 *** 「主人、主人?」看到審神者倒在大廣間角落一動也不動,長谷部緊張的靠近,檢查對方的呼吸心跳。長谷部嚇壞了,主人可不是隨地都能睡的人,也雖然大廣間睡起來應該很舒服,他知道主人沒有午睡的習慣,也只會在自己的寢室睡覺。 確認了審神者呼吸心跳都還在,從緊繃到安心的長谷部像是斷了絃一樣一跤跌坐,為了確認審神者真的只是睡著,再次湊近,耳朵快貼上對方的鼻尖。 放下心來,抽身後退的壓切長谷部,赫然發現審神者居然已經醒了,被那雙框有鋼短濃密的睫毛的黑色眼睛瞅著。 「唔喔啊啊啊!」那打刀這次真的嚇到了,叫出聲來。原來是他和粟田口家分頭去找主人,結果在空蕩蕩的大廣間看到角落有一個類似主人形狀的東西,以為他怎麼了,十萬火急的衝上前去。主人沒事,長谷部嚇到快出事。 審神者本想毫不客氣的坐起來一頭撞上,但為了保持專業和諧的合作關係,這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還是算了。審神者還躺著不動作,只是看著對方。 看有很多種,有含情脈脈的橫波凝視,有失望痛心的黯然垂神,也有氣急攻心的目貲盡裂。 如果長谷部非得從主人嚴密不透情感的眼睛裡抽出思緒,有一種看叫做你是不是想被折斷。 審神者往下瞥了一眼,再看他一眼。長谷部趕緊縮手,然後為了吵醒主人嚎著道歉。 審神者花了幾秒鐘整理一下自己,端坐,等對方開口。 跑來了好幾位聽到大叫前來查看的刀劍,長谷部開始手忙腳亂的說沒事,審神者則用了很「無」的表情說明自己不小心睡著,沒有死掉,並說明自己除非受了致命傷是不會死的,不必擔心。 「這下我們連找主人的力氣都省了呢長谷部。」有人這麼調侃。 長谷部和一期一振再次為下午的事道歉,審神者也表示不在意,來自相隔甚遠的時代,自然會有不同的預設。 「主人!可以讓我們更了解您嗎?」亂藤四郎說道。他精緻可愛的外貌與少女聲曾經差點讓同田貫嚇出心臟病。 「您有什麼想法呢,亂先生?」 「想知道主人的更多事!可以的話,能和我們說點什麼嗎?」 「我知道了。想知道什麼,我會盡量回答。」想想也是,一起吃飯一起打仗的人,彼此多了解點也能增加默契。刀劍們那麼暢快歡脫,審神者也該和大家親一點才是。 「我先我先!主人什麼時後要娶妻?有沒有對象?」 在一片「天啊包丁,這樣太沒禮貌了」、「主人真的很抱歉,我真的有提醒他們」、「主人都說不娶了你怎麼還問啊」的撻伐與道歉中,審神者道:「反正我就是沒有女人味、咳、女人緣啦⋯⋯可以嗎?」 審神者用他一貫很「無」的表情,語氣中自暴自棄參雜以自我解嘲,不小心說出口的事看起來也無人察覺。 審神者腦海裡絕對沒有縈繞著某位身在時政府的、草粉色翻翹短髮的、那個人的身影。 為了淹過包丁,其他刀劍們開始對審神者提出各種問題,本丸裡裡外外充滿了過年的空氣。 The End. *** 後話 長谷部焦躁不安的在廚房來回踱步:「不是的、啊啊應該是的、不、怎麼會!我是不是做了什麼天崩地裂的事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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