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書裡略過的事]
01 無論是親口訴說、打字還是寫信,「我想念您」實在說不出口。 正式就任為審神者的薩利離開時政府,以「本丸」為基地,與刀劍的人態化身出戰。作為工作與生活場所的本丸自然有許多瑣事要處理,抽不出空回時政府去。就算有空,他好像也沒有回去的理由;出戰報告與通知都用雙向盒傳送,不需要親自過去。 雙向盒是審神者與時政府聯繫的工具,雙方各持一只,將物件置入其中並關上,即可傳送收發的對方的盒子。 除了招呼問候,報告本丸近況,薩利實在不好意思把個人心情往對方身上倒。 公務都有時政府的雙向盒傳送,也有公務機,直接前往時政府也可以,但是去了又要做什麼?又不能說什麼想您就來了的話,儘管屬實,也怕他不想造成對方的困擾。 發現報告都是老師,那代號「活擊」的戰鬥官在回覆後,他忍不住在出戰報告的最後面偷渡了一點別的訊息。 薩利不寫「我想念您」,而會寫「在眾人的努力下地瓜收成了,想邀請老師有空來看看我們的成果」,並用雙向盒送了烤地瓜過去。他不寫「好想見您」,而會在尋獲了某把刀的報告後面,寫了「雖然只是農田,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但從零開始種植的作物結實累累,忍不住想和您炫耀一番,真希望您也能看到這樣的風景。」露骨的「我喜歡您」當然更不會寫,而是以工整的筆跡代表重視。 那代號「活擊」的政府官提過他有了很在意的人,薩利自然更不能隨便越線,於是他附在報告尾端的話語都頗有保留,以本丸的狀況作為和對方說話的藉口。 而如果是薩利不會寄出的信紙上,就可以毫不保留的書寫。每天半夜就是他迴旋運筆的時間。反正對方看不到,沒頭沒尾的、詞不達意的、直接露骨的寫都沒有關係。 「老師,不思念您的時刻是不存在的。其實還在時政府,我就畏懼著和您分離的那一刻。那原先還是一種朦朧模糊的恐懼,因為知道自己能力深深不足,還不夠格成為審神者,所以還會在時政府受您的照顧。但在您的指導下,我離正式就任越來越近。有了您做老師的幾年後,花丸、局長幾次問起是不是差不多時間了,您都說還不能讓我真的成為審神者,說我還需要多加學習時,我一面為了不用那麼早和您分開而暗自喜悅,一面為了不能早點學成出戰以擔下憂勞而感到自私慚愧。 「承蒙老師的教導,我還是有所進步的。得到了局長與花丸對我的認可,一切都要歸功於您。能得到承認我很感謝,但我也擔心,和您分開的時候是否真要到來。最後您也點了頭,表示訓練完成,我其實沒有預期中的開心。老師,我一點都不開心,一點都不像我以為的那樣。我以為我最想得到您的肯定,想聽到您說我準備好了,可以真正成為審神者、保護時間線了。原來我還是害怕著正式就任的那一天,因為我們將分隔兩地,也可能就此永別。 「我知道時政府是攻不破的,固若金湯,您在那裡我很安心。我想過自己許多可能的死狀,也許身首異處,也許屍塊橫飛。我理解您在教授戰鬥、治療等相關的魔法時嚴格的標準,實戰演練時和您對打,您漸進加深到最後毫不留情都是為了提高我存活的機會。您讓我看了很多段您出戰的回憶,為了讓我不敢輕忽。而我從未輕忽。就算我有可靠的人態刀劍作為戰友,也越來越習慣戰事,我從未輕敵,每次都謹慎有加,嚴陣以待。現在的我更能體會戰場是什麼樣的地方,儘管知道戰死是正常的事,我還是無法視死如歸,因為我知道死了就只是死了,沒有靈魂可以回到您身邊。 「老師,我原先以為我最害怕的是與您分離的那一刻,也確實是的,正式就任的那天,離開時政府,不能再與您朝夕相處,我心如刀割。但我發現我最恐懼的不是與您分開的那個時間點,而是得習慣沒有您的生活,持續進行的時間都沒有您這件事。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您的身影,什麼時候才能聽見您的嗓音?思念鈍痛隱隱,斷絞心腸,疲弱空無,如鯁在喉。 「老師,本丸這裡養出了綿延的草皮,後山有蜿蜒的河流,我不禁想著如果能通往您那裡去,那該有多好。久久幸運的夢到您,醒來才發覺您根本不在旁邊,不過只要能夢到您,我就能精神飽滿一整天。 「假如我是一隻鳥。 「老師,我的精神可能糟糕了,有時需要幻想您就在身邊,才能稍微減輕痛苦。其實我不喜歡隨便使用痛苦這樣的詞,因為對於您、征戰無數、歷經各種危險的您(還有現在的我),只是想著您這件事要說痛苦實在小題大作。可是老師、我已經出現了體化症狀;明就沒有人在撕扯它,心臟卻好痛,沒有食慾。我想透過回憶您來讓自己好點,卻像是有人在胡亂拉扯我眼睛後的線纜一樣。您明就好到無以復加,沒有給我任何痛苦,我知道造成痛苦的不是您,而是沒有您。 「其實時政府根本沒有要求那麼多報告,但因為報告都是您在批閱,我忍不住在報告的最後面多和您說些話。無論是出戰還是尋得刀劍都是和您說話的機會。想表達的很多,比報告尾端寫的更多,但我知道您不需要聽(看)我莫名其妙的堆滿情緒的話,不然您會困擾的。 「老師,您一直很在意魔法核受傷的事,雖然無法感同身受,我也理解那是巫師最重要的地方,因為那是力量的源頭。您很在意自己的力量因受傷而減弱,我卻沒有不認為您強大的時候,您受傷後的能力根本還是一般巫師的百倍以上吧?您很介意自己無法再度出戰,但老師,其實我很慶幸您可以退出戰場。如果沒有鎖死您出戰的能力,您一定會直到最後都為了世界奮不顧身。雖然當初根本不是為了酬勞,我用您欠的生命債要求您不再親赴戰場,我很高興,雖然您不這麼認為,甚至在心裡偷罵我也沒關係。我很高興您不必再打仗了。我第一次上了戰場後,更是這麼深刻的慶幸著。 「老師,我知道您喜歡和泉守先生。那天您說,喜歡的是一個黑色長髮、每天都會練劍、看起來有點兇但其實是好人的俊美男性。那個人只可能是和泉守先生,因為您說我也認識。從您的脆弱愛惜的神情、溫柔輕軟的語氣,我知道您真的很喜歡、甚至深愛著他,希望他能與您心意相通。 「我多少能理解為什麼。和泉守先生不僅武藝高強,有著瀟灑豪邁的性格,也喜歡看書作詩,允文允武,還是個大大的好人,連外型都比演員還美。雖然讓刀劍擁有人態的是我,和泉守先生的傑出完全出自於他本身。我魔法起步的比其他巫師都晚,武術更是,早已錯過了幼童時期快速自然的學習時機。和泉守先生指導我劍術時不厭其煩,好脾氣的樣子讓我不禁想到了您。您也是知道的,因為我還在時政府的時候,老師您也常來練武場看他,還帶了切好的水果點心給我們和山姥切長義先生。 「所以老師,您愛慕著和泉守先生,我一點都不怨恨您,也不會對他懷恨在心。於是還在時政府的時候,我擅自利用刀主的身份,請和泉守先生偶爾端茶去您房間,多陪您聊天。是我多管閒事了,但您平常和他說的話不多,只是交談一兩句而已就各自往我們政府不同房間走,監控大廳、沙發區、書庫、廚房、練武場、寢室等。老師,我那麼恣意妄為是為了讓您好好利用機會,得到和泉守先生的芳心。因為我知道心意不被回應的感覺。 「老師,您應該也很難受吧?就像我思念著您,您也在思念著他。老師,我正式就任為審神者前,詢問您會不會想把和泉守先生留在時政府,我再另尋刀劍就行,您婉拒了。您說每位刀劍都是一張珍貴的牌,加上當時的刀劍只有他和山姥切先生兩位,既然已經決定山姥切先生要留下,和泉守先生就應該和我一起到本丸去,展開其他刀劍的搜索與接下來的戰事,不能讓我一把刀都沒有就前往本丸。 「老師,您也很心痛吧。您明明只要點頭應允,就能讓和泉守待在時政府永遠的陪伴您,您會有無盡的時間,讓他明白您的感情。很剛好的,他是有了人態的器物,而您作為政府官,服用『玉兔』克服了壽限,只要不受致命傷(我再次慶幸您已退出戰場),就可以真真正正的永遠在一起。可是您為了世界、為了保護時間軸,您願意讓我把和泉守先生帶到本丸去,迎來幾乎是永無止境的風險與戰事。您忍耐著自己的戀慕,同意和心愛的人分離,這樣的胸襟,作為學生的我十分驚嘆,也為您感到悲傷。 「希望您不會因為我沒有強行讓和泉守先生留在您身邊而討厭我。我知道您不會,但思念是件可怕的事,灌滿心臟的愛慕會讓人無比躁動。老師,您怎麼沒有利用雙向盒,叫我讓您和他說說話呢?如果不想寫信,只要您一句話,我立刻會送他本人過去。 「可是老師,我終究是個自私的人,我現在不想幫您了,在時政府要他端茶給您已經是我的極限(放心,我沒有和他亂說)。我不曉得和泉守先生對您有沒有那樣的意思,就算沒有您也可以和他慢慢培養、日久生情,但現在的我一點都不想幫您了,甚至覺得最好和泉守先生不要見您,留在本丸和他的同期刀與朋友一起玩耍生活就好。對不起了老師,只要您不開口,我就不會幫助您追求喜歡的人。如果他真的也愛慕著您,我會為您高興,為自己難過。 「可是老師,我還是希望他能回應您的心意。雖然不曉得愛上學生的刀是什麼樣的感受,我還是知道忍受著單向的愛、忍受著分離是如何的悲傷。我不希望您和我一樣,枕袖濡濕,餐食減少,魂牽夢縈,心口沉沉。夢見在我旁,忽覺在他鄉。靠著別的事試圖中斷想念,卻很難不被心上人的身影拉回來。老師,您隨時想來本丸都可以的,我多次這麼歡迎您。就算只是來看他也沒關係。 「您那日坦誠有了心儀的人,看著您泫然欲泣的樣子,我的心都要碎了,一半為您,一半為我。您也和我一樣,在無聲的落淚嗎? 「我不曉得如果自己是男性,能不能有一點機會。您果然還是喜歡異性的,但或許您就是喜歡和泉守先生,不管他的人態是男或女。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有意義了,反正我所寫的這些只是為了抒發,為了記錄,打算永遠都不會寄出,永遠都不會讓您看見的。會放進雙向盒寄給您的只會是報告書,寫著戰事如何、本丸近況,以及歡迎您來的字句。 「無論您的心屬於誰,我都屬於您。我果然對您,早就已經」 紙張的文字只到這裡,沒有收尾,就這麼語意不全的斷了。類似的信件還有不少,散著放在辦公室桌上。薩利也不怕人看,反正刀劍看不懂英語,就像他不懂他們的國語一樣。 明天,他還會繼續書寫他的想念,明天一樣會繼續想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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