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範]
出身於巫師家庭的學童習慣與魔法相處,學習時難免容易覺得了無新意甚至枯燥煩悶;對好不容易得知魔法存在並得到教育機會的薩利,就算是不怎麼有趣的理論,再平常不過的招術都認真以對,連別人覺得稀鬆平常的清潔魔法,他都覺得新鮮。新鮮終究會消退,習慣之後,他也能沉得住氣,反覆練習,直到能夠隨心所欲、不必思考的使用招術。 待在時政府的日子,與活擊朝夕相處的他有很多時間看著老師,也在意著老師如何看他。 「活擊」是代號,不是他真正的名字。本名早就沒在使用了,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他沒有提起,薩利也不敢問。代號取代了他的名字,時政府已經是他的日常生活。普通人怎麼上班上課,怎麼生活取樂,就像活擊的本名一樣連自己都逐漸淡忘;當然不是真的想不起來,只是如果真的有人喊了他的名字,還真的會無所適從。 那是時政府用的代號,早已變成像是名字一樣的存在。那是個硝煙味十足的稱號,帶有警戒與戰爭的意涵。而他確實如此。總是身先士卒,追著時空扭曲,在各個時代瞬息萬變的戰區裡神采奕奕、英勇靈活的騰躍著。 活擊沒有對他不耐煩過。帶領一個不是在魔法世界長大的學生,自然比帶一個一出生就泡在那樣環境的人還難。其他巫師小孩都會的事,之於被魔法教育體制遺漏的薩利都需要從頭學起、刻意模仿。幸虧青年的思考比兒童成熟,更有耐心,情緒較穩加上魔法核彈性高,自有他的學習優勢。活擊也總是平心靜氣的解說、示範、回饋。 活擊的表情不是很多,端正內斂卻又怡然自得。薩利沒看過他開懷的笑,也不曾見過他發脾氣。活擊不在意稱呼或繁複的禮數,對人們相處間的潛規則不太在乎,畢竟戰鬥官出生入死,很多事都可以不在意。他說上課可以輕鬆一點,但薩利不敢隨便,雖然敬意來自表現而非稱呼,他總是恭敬順從,將對方的話奉為圭臬。 薩利很快的察覺,他的老師,活擊,說話簡短平淡,嚴而不苛,和氣而不親昵。不笑時嚴肅凜然、英氣逼人,微笑則有如潤雨、堪比冬陽。 好相處但難以親近,和善的同時保持距離,活擊給薩利的感覺如此。 不知從何開始,薩利開始在意老師的笑容是表示友善而非真的高興,開始在意老師為什麼要擺著那樣溫和卻像在隱忍著什麼的神情。老師說話好像不輕不重,很難分辨他真實的情緒,看起來情緒穩定,大方俐落,心理波動卻幽微隱藏,難以捉摸。 也許他根本不想要薩利這個學生,也許對生命債的事、被鎖死出戰能力的事耿耿於懷,只是為了不增加知道時政府的人數,也為了讓薩利保有記憶,才不得不成為他的老師,將他教導成審神者。也許活擊是想回到戰場上的,又也許他會想要遊山玩水,卻因為薩利,不得不被綁在時政府培養替代戰力,無論馳騁沙場或遊歷探險,都因為他的學生,活擊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耗費大把時間講述自己老早就會的事,連想要看點符合自己程度的書的時間,都因為學生而被壓縮。 儘管如此,活擊還是沒有表現出討厭薩利的樣子,每天為他上課,結束後一起吃飯,然後各自回房休息。可能是客氣,不好意思表現出討厭的樣子,那老師的笑似乎只是為了方便行事,讓教學更加順暢,為了和平共處,讓師生關係不那麼僵。對此,薩利默不作聲,只能盡量吸收老師教他的招式,然後等待下一步指示。 如果因為活擊的魔法核受傷就認為他的實力低落,可是謬誤一件。他依然保有遠高於一般巫師的能力,連身經百戰的正氣師都無法匹敵,要教導薩利自是綽綽有餘。除了魔法,他們也必須理解歷史朝代的更迭,知道歷史事件的前因後果,重要古戰場的地形地貌也需要認識。 活擊喜歡甜食,吃到甜點會露出真心的笑容。他很節制,一個禮拜只吃一份甜點,就算意猶未盡也堅持不再吃第二份。 他總是衣裝整齊,白色和服顯得柔和,黑袴褶子鋒利,有塊寬大的灰色腰布,打著黑色角帶,上面繫了深紅色的帶締,搭配中跟皮鞋。他越來越少穿著披風,許是收起來了,紅繩繞過背部,在胸口打結,為衣服增添色彩,穿上披風顯得颯爽,脫掉則變得柔美。腰間斜掛著一條深紅的皮帶,繫著的懷錶外面沒有任何雕飾,裡面有他的紋章。整套穿上看來要花上一點時間,換作是薩利,他可能會偷懶的省去諸多配件,只穿衣服、袴和角帶,衣服最好是短的,到膝蓋左右,再由袴裝遮住,方便活動。當然洋服還是比較方便,除了睡覺用的甚平,薩利實在不怎麼會穿和服。 活擊的眼睛是大且懾人心魄的金,五官俊秀,髮型俐落,體格嬌小且勻稱輕盈。 他和狐之助處得都很好,就算對方是動物也非常客氣。狐之助都喜歡他,有幾隻特別喜歡給他抱抱蹭蹭,還會主動翻肚子討摸。 他鼓勵薩利提問,說不管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問,他會盡可能回答。 他翻書的動作很溫柔,頂著書脊,指尖劃過書頁,一頁頁輕輕撥過,發出微乎其微的「啵」。 活擊是習慣戰場的人,自然看過無數屍體,瞳眸閃爍火海,肺裡猶有硝煙。他熟習歷史,卻因為沒有真正參與過普通人的生活,世上的利害都與他無關,出去只是為了打仗、採買,或偶爾出去逛逛,於是對人情事故、勾心鬥角等事似乎並不熟悉,還保有純真。 一開始薩利很不習慣,因為這和他的學校經驗相去太遠。不過時政府本來就不是教育機構,老師自然也不會是他習慣遇到的老師。薩利以為時政府作為軍武單位,有的會是鐵血般的紀律,就算有老師也會相當刻薄嚴厲。他從沒想過一個人可以溫和而堅定,高標卻不刁難,可以在不暴怒不羞辱的情況下,平靜的告訴學生他的施咒哪裡需要修正,還沒有任何不耐煩或激動的樣子。每做一個段落,或察覺到薩利魔法疲勞,活擊會主動讓他休息。沒有馬上學會時,薩利會慣性的別過臉,活擊卻不曾打他,也不曾冷言奚落,這種不慍不火的師者,薩利必須重新適應。 活擊讓他服下「玉兔」,變得和時政府的大家一樣。那是一種副作用頗多的藥劑,好處是只要不被殺就可以無限延長壽命,免除惡疾大病,知覺感官銳化;代價是要拿生育能力來換,性格上的缺點會被放大數倍,受了傷還會格外疼痛。戰鬥官人數少且養成不易,每一位都是一張珍貴的牌,年輕人身強體壯而缺乏經驗,老人經驗豐富卻體力衰退,為了不讓戰鬥官因壽限已至而白白浪費,為了不必在年輕與經驗中取捨,也為了增加成為戰鬥官的誘因,時政府研製了玉兔。 活擊向他說明,一般物種正是因為無法永遠活著,才需要繁殖,在世上留下後代,複製自己的基因;如果個體可以永恆,自然就沒有繁衍的必要。玉兔的藥性會奪走服用者的生育能力,有懷孕的可能,但不可能成功生育,一旦懷孕還會產生例如大量出血等許多問題。 一出生就向死亡走去是生物的共同特性,服下玉兔的人也是如此,雖然差不多是俗稱的長生不老藥了,卻有著讓人去死的陷阱:原有的缺點或個性會因為藥性而擴張放大,引誘他走向死亡:喜歡大魚大肉的人可能被引誘成暴飲暴食,最後撐爆死亡;一般魯莽或喜歡刺激的人可能受到引誘,變得不顧死活,進而去做些找死的事;實際的人可能變得悲觀,輕度憂鬱的人可能變得想要尋死。「明白自己的性格,辨別藥性如何影響自己並不受致死誘惑,必須時刻提醒自己。」活擊解釋,花丸與局長雙雙贊同。 玉兔不是完美的免死金牌,如果受了致命傷,還是很可能會死,因此戰場上絕不可鬆懈。 但玉兔最大的限制,在於只對曾經自主走向死亡、面對過死亡卻不害怕的人有效。光是這個條件,絕大部分的人就無法使用。長生不老這種夢幻的、受盡追求的概念,活在有權有勢的人的腦海裡,活在百姓虛幻的神話當中,他們希望權力與種種享受可以無限持續,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登仙,正是因為害怕死亡才歇斯底里的試圖求仙,或將希望寄託在死亡以後;不懼死亡的人從容慷慨,根本想不到那種事。還需要耐得住寂寞,忍得了滄海桑田、看盡了物是人非,需要長存於歷史,見證而不擾亂。時政府的人親上戰線,都明白任何一點閃失就會死,薩利願意為了活擊去死,也算是符合玉兔生效的條件。 薩利只是看老師用了,自己就跟進。出於信任老師,因為找到了敬仰的、想要永遠追隨的人,就跟著使用。他沒什麼好留戀,父母不是巫師,不能一樣服藥,也已經忘了他,在二十一世紀過得非常好。他的朋友也都忘了他,就算聽到了名字或看到照片,也不會想起那是誰。 「你也是老不死了,恭喜加入,新人。」花丸這麼說,被活擊瞪了一眼。 對於玉兔造成的性格變化,薩利不是很理解,說是會放大個性缺點,他卻完全看不出活擊有什麼不好,看不出有什麼壞習慣,性格和善,實在沒有半點受到藥性影響控制的樣子。他大概是個很自制的人,已經摸清了玉兔會如何干擾他,並不受其影響,也可能是根本就沒什麼缺點,讓玉兔拿他奈何。 他們主要在書庫上課,偶爾出門走走,漸漸開始練習戰鬥,將所學的咒法融入其中。 活擊的作業很特別,例如想出使用「黑魔法」幫助別人的方式,以及如何將號稱中性的、好的「白魔法」變成武器。薩利回答AK咒可以用於安樂死或人道宰殺,crucio可以當成AED用,imperio可以讓惡疾患者不感疼痛,也可以用於制止現行犯,切割咒小心使用可以當作手術刀;一記強力的lumos可以弄瞎敵方,懸浮咒可以把人摔出去也可以吊起東西撞人,搔癢咒可以擾亂,化形術的應用更是千變萬化。「因此魔法的好壞,端看巫師如何使用」,是活擊想讓薩利體會的事。 總體上還是以成為審神者為目的,薩利需要學著靈活的應用咒術,並將再普通不過的招術武器化,以戰場可能發生的事作為優先考量。 「薩利君,能告訴我使用無聲魔法的好處嗎?」活擊問。 「是。唸咒的當下就會被敵人看破;比起唸咒,無聲魔法能讓敵人無法預知下一個招式。」薩利答道。 「那麼,遇上敵人時,使用黑魔法有什麼好處呢?」 「時政府收拾的多是時間溯行軍與其他趁機搞鬼的妖怪、人類,他們可能會預期我們使用光明磊落的招式。我們使用黑魔法會讓他們驚訝,並讓他們知道他們擅長的事情我們其實也會。」 活擊頷首,又拋出一個問題:「那麼黑魔法分明就可以用來助人,還可以出其不意的痛打敵人,為什麼會受到所謂光明家族的鄙視?為什麼他們不願意去學習黑魔法呢?」 薩利並不確定,遲疑一下,道:「難道他們完全看不到黑魔法的好?」 活擊道:「一方面是因為作惡多端的巫師喜用,另一方面,許多招術包含了非常殘忍的儀式,這些都算在黑魔法的範疇。 「除此之外,驅動黑魔法需要的是強烈的情緒,人們會為了學習黑魔法而刻意製造憤怒、冷酷或瘋狂的情境,容易一發不可收拾。比如crucio,使用時需要強烈的希望對方感到痛苦,否則不會生效。薩利君剛說可以把它當作心臟復甦的工具,確實,理論上是可以的,但如何在想要救人的情況下成功施咒很困難,因為想要救人是善意,crucio需要的卻是想要造成劇痛的惡意。」 解說了一段,活擊便提醒,黑魔法不得擅自使用,必須有他在場方可練習。他也教誨,能夠使用時政府的書庫、不必顧慮金錢的掃購許多書籍資料,得以服用玉兔、可以在時空之間自由遊走以親身經歷歷史文化,都是時政府官員背負危險任務的福利與特權,絕對不可濫用,不可以此傷人。活擊並不囉唆,但嚴正肅穆,薩利自是同樣認真的答應。 除了在書庫上課,活擊還會帶他出門,他們回到大正時代坐火車、吃便當,前往挪威看冰川、摸北海的水,遠觀美獨戰爭,尋訪英屬印度與比據剛果,參觀大航海時代的西班牙,遊歷日不落時代的英國,造訪柯提斯與哥倫布前後的中南美洲。活擊帶他走訪各個時代的民間小巷,拜訪古蹟當年盛況,觀看歷史事件上演。歷史已經發生,但「History is now」,活擊這麼說。作為時政府的戰鬥官,在時代與地點之間跳轉可是基本能力。他們做的是許多歷史迷夢寐以求的事,練成強大力量、背負著守護歷史任務的他們總該有點特權。他們許多時代都稍作停留,看著活生生的人,活擊想讓他體會,歷史並不是個虛空的概念,不是應該遺忘的、無關緊要的往事,歷史的發生是隨機並彼此牽動,是歷史形成了現在。 活擊學富五車且身正為範,連不喜權威的薩利都由衷敬佩,對他心服口服,敬他為師。就算總有一天要成為審神者,離開時政府、離開老師,那也會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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